归藏

魂引香

「哟,哟,哟,这位道长可是还有什么遗愿未了?」

孟婆伸手搅合着身前的茶汤,一边对着墨尘音发笑,「喝了汤,过了桥,入了轮回,便是下一世,道长莫要放不开。」

 

墨尘音回过头,对着孟婆笑了笑,道「世人总说孟婆乃是一八旬老太的模样,今日墨尘音亲眼见了,可见古卷之记载倒是真实了八九分。」

 

「哦?道长何以见得。」

 

墨尘音将拂尘一挥上肩,转身对着那潺潺忘川水,说道「靖江宝卷有云‘阴司有座孟婆庄,绝色女子卖茶汤。来人吃得汤和水,三十五天不清爽。’」

 

听墨尘音说完,孟婆呵呵笑了,「那在道长眼里,孟婆可算得上是绝色女子?」

墨尘音爽朗一笑,曰「然。」

孟婆一边给过桥的人倒着茶汤,一边与墨尘音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话儿「那剩下的一二分呢?」

「恩——剩下的一二分,讲与你听了便没意思了不是?」

闻言惹得孟婆与墨尘音一同隐隐发笑。

 

「你这道长却是有意思,来,喝了孟婆这碗汤,好好投胎去罢。」说着盛了一碗茶汤,递到墨尘音跟前。

墨尘音低头看着孟婆手里那碗颜色略有些浑浊的茶汤,就是没有要接的意思,杳杳青烟慢慢升腾,来来去去,只盯着那茶汤的热气散了聚,聚了散。好像他千百年来的一生都在这青烟里了,恨不能瞪出个窟窿把自己可劲儿的揉进去。

 

孟婆颔首叹了口气,「道长还是放不开?」

 

墨尘音摇摇头,又转而盯着那忘川水,过了好半晌幽幽开口「吾活着的时候,以为就算死了,也没什么放不下,现在吾就站在这儿了,可也不是什么放不下,吾就想再多看看。」

 

墨尘音仍是盯着那不停息的忘川水,似是看到了那不知几百几千年前的三伏天里的封云山。

 

 

「这什么鬼天气,快把吾晌午冰着的西瓜拿来,吾要切了它」院子里紫荆衣拿着羽扇,水蓝色的发丝在阳光下犯出点淡淡的紫,翘着的二郎腿有一下没一下的晃悠着。

一旁金鎏影放下手中的书,起身倒了杯茶,递给紫荆衣说「赭杉今日就要回来了,你这么着急做什么,让墨师弟听见了可不会依你。」

这边刚说完,墨尘音便捧着坛酒从门外蹿了进来,笑嘻嘻的说「是啊是啊,吾可不依,说好了等赭杉回来一起吃的。」

紫荆衣哈哈的笑了,边笑边说「金木头你快看,这墨小四都快要成这四奇的当家主母了,喂,吾说,吾好歹也是你师兄,跟赭杉放一起能不能不这么偏心。」

金鎏影接过紫荆衣手里的羽扇,给他一下一下的扇着,慢慢悠悠的说道「那吾好歹也是你的师兄,你怎么就不肯好好的叫吾一声,每次都是木头木头……」

还在贪凉的紫荆衣一把从金鎏影手上把羽扇夺过去,掩着面,只露两只眼睛瞪着金鎏影,「怎么,紫少爷叫你金木头有意见?」

金鎏影讪讪的一笑,「算了算了,谁让你是吾师弟,吾哪敢有意见。」

墨尘音看着这俩每天都要斗嘴的师兄,咯咯笑着,把酒放在院里的石桌上,一边说「你们俩别扯这些了,快看看吾带了些什么回来。」

紫荆衣闻言,往石桌上看去,一边打着扇一边看墨尘音从乾坤袋里一样一样的往出拿东西,什么桃子水果,红豆包,绿豆糕,还有油纸包着的什么江南的糕点,糖葫芦,还有一罐薄荷叶,墨尘音笑着说「还说吾偏心,这不,薄荷叶拿去,给你润喉使。」末了又加了一句「赭杉和鎏影吾都不给,吾还偏不偏心了?」

「好小子,翅膀长硬了学会调侃师兄了。」说着紫荆衣就着手上的羽扇不轻不重的往墨尘音头上打了一下。

墨尘音哎呦一声笑着躲开,「金师兄,你还不管管他,迟早有一天吾要被他打死。」边说边又继续从乾坤袋里继续往外掏各种东西。

看着墨尘音掏了半晌,把不大不小的石桌摆的满满的各种吃食,紫荆衣剑眉一挑,说道「好你个墨小四,又偷摸溜下山去了,赭杉今日回来你便这么大的阵仗,乾坤袋是让你这么用的么。」

墨尘音笑着说「赭杉好不容易出关了,咱们合该庆祝。」

 

这么嬉闹了好一阵,不知不觉快到了傍晚,轻轻‘吱呀’一声院子的门就被推了开,熟悉的红色身影踏进久违的小院,原本还在打闹的三人转头看着那抹红影,墨尘音一下跳起来快步走到红影跟前,脸上挂着笑「赭杉,你回来了!」

赭杉军看着自己这个最小的师弟,笑了笑,拍拍墨尘音的肩「恩,吾回来了。」

金鎏影走上前,说道「好友,恭喜你出关。」

赭杉军轻点了下头「鎏影,这五十年来辛苦你了。」

石桌旁紫荆衣摇着扇,说道「他有什么可辛苦的,洗衣服烧菜不还都是道爷吾来做,赭杉你快点来,这些都是墨小四今儿个偷溜下山专门为了给你接风带回来的,你看,这还有爆竹呢。」说着还拿起来在眼前晃了晃。

赭杉军扭头看了看墨尘音,笑道「下次不许再偷着溜下山了,让宗主知道又要罚你抄经。」

「知道了知道了,吾知错了还不行,快来罢,金师兄刚把西瓜抱了出来,还是冰着的,快来吃罢。」墨尘音拽着赭杉军的袖子,拉他到石桌前,四个人就这么围坐在桌前,笑声不减,火红的云霞悄悄被逐渐泛起的星辰和明月取代,墨尘音拎了那坛酒来,说「这是山下林老伯酿了十余年的竹叶青,今天吾下山时他正好给挖了出来,诺,便卖了吾这么一小坛,吾闻了闻,这酒不错咱们来喝上一杯。」

紫荆衣取了酒杯来,说道「墨小四,这回偷溜下山终于知道带酒回来了,往常小爷我让你带个酒你就老忘。」

墨尘音边倒酒边说「不是吾老忘,是一般的酒伺候不了你啊,吾的紫少爷。」

 

赭杉军端起酒杯闻了闻,说道「酒是好酒,不过,少喝为好。」

金鎏影对着赭杉笑着说「今日你回来,大家都高兴,这竹叶青性平暖胃、舒肝益脾,多少就今天喝一些,也让他们好好放松一下,宗主说了,明日没有早课。」

听得金鎏影这么说,墨尘音更是高兴,跑去院落的翠竹扯了几片嫩叶下来,放进了酒杯里。

赭杉军看着他一连串举动,又看看自己酒杯里墨尘音放进去的嫩竹叶,说道「尘音,这是何意。」

墨尘音端了酒杯,一杯下肚,接着又添满,说道「酒中浮竹叶,杯上写芙蓉,你说是也不是。」

 

潺潺酒香里渗着翠竹嫩叶的清香,看着眼前的人,看着眼前的景,就是不知是醉了月下的人还是醉了这山涧的景。赭杉军笑着,随着四人一同举杯,清酒下肚,只道是「好酒当歌竹叶青,河汾玉翠酿晶莹,一壶好酒走天下,何处江山不醉情。」

 

「呦,红木头今儿个开窍了,知道吟诗了。」紫荆衣一手端着酒杯,一手握着羽扇,胳膊搭在金鎏影肩上,转头看看金鎏影,说道「啧,说你是木头,话也不说一句,就知道闷头喝酒。」

金鎏影甩了甩头,拿了块绿豆糕给紫荆衣,「给你,吾这不是说话了么。」

墨尘音呵呵笑着,虽是未醉,脸上却也因酒而犯了些许的红,赭杉看了,兀的冒出一句「三杯竹叶穿肠过,两朵桃花脸上来。尘音,你的脸红了。」

墨尘音愣了一愣,紫荆衣和金鎏影也不吵不闹了,仨人盯着赭杉军的脸使劲瞧,看的赭杉军莫名其妙,说道「……诸位同修好友,赭杉军的脸怎么了吗。」

过了一会,紫荆衣轻摇着头,打着扇,说道「赭师兄啊,你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。」

四人互相看了看,便一同笑了。

 

明月早已高挂,紫荆衣摸了墨尘音带回来的爆竹,金鎏影陪着他到院门口放了,流星似得火光飞上天,炸开一朵又一朵发了光的花来,紫荆衣还在门口喊着「这哪是爆竹,明明是烟花,墨小四你到底会不会买。」

还隐隐约约能听到金鎏影的声音「又不是过年,烟花不也挺好的,比爆竹好看不是。」

 

院内墨尘音和赭杉军还坐在石桌旁,抬头看着紫荆衣点的烟花,墨尘音笑着说「赭杉,好看吗。」

赭杉军也笑了,说「好看。」

这时候墨尘音好像想起了什么,赭杉军看他从袖里掏出两样东西,举到他眼前,「赭杉,你看。」

赭杉军就着月光和烟火的光,定睛一看,是两个面人,一个墨蓝色衣袍和头发,怀里抱着张琴,一个红色的手里拿了把剑。

墨尘音说「吾今天下山的时候,看见一群孩童围在那,吾走进一看是捏面人的,你可还记得吾刚来玄宗不久,随你一同下山采办杂货时,那会在市集上,你就叫人捏了个兔子给吾。」

赭杉军看着眼前的面人,嘴角边扯起一丝笑意,说道「都过去那么久了,亏得你还记得。」

「吾当然记得,吾请那捏面人的照着吾的样子捏了一个,又描述着你的模样也捏了一个,你看,抱琴的是吾,拿剑的是你,像不像?」说着将面人拿给了赭杉军,从桌上拿了块千层糕边吃边笑。

赭杉军拿着这两个面人来回的看,笑着说「这个是你,这个是吾,原来吾是这个样子。」

墨尘音手轻轻一推,说「当初你送吾只兔子,这回吾便将这个送你了。」

赭杉军挂着笑抬头看着墨尘音,「吾送你只兔子,你送吾两个人,不觉得吃亏吗。」

墨尘音倒了酒,嗅着酒香,说道「什么亏不亏的,你可是吾师兄。」

赭杉军把那个红色的面人递给墨尘音,说道「那吾只要一个,红的这个留给你。」

墨尘音从赭杉手上接过那拿着剑的红色的面人,二人都笑了,「等什么时候,我们一起下山去,去捏个金鎏影和紫荆衣回来给他们。」

赭杉看着手里抱着琴的小面人,小心收起,对着墨尘音笑道「好。」

 

 

墨尘音依旧是盯着这忘川水,似是凝固了时间,墨尘音站在这里觉得怎么也走不开,也不想走。就这么一直愣在这。

孟婆见他这样,便热着茶汤,跟他聊着天,说道「前些日子也有两个道士,一前一后到了这里,一个蓝头发的先来,也没有上望乡台,说自己早该下来了,骨子里带着狂傲不羁,喝了孟婆汤,就过了奈何桥,直接投胎去了,没有一丁点的不舍。过了不久,就又来了个道士,金发,他跟你有点像,也不肯上望乡台,也不肯喝孟婆汤,只问我知不知道一个蓝发蓝衣的有没有过去,我告诉他那蓝头发的道长已经投胎去了,他就是不信,他说他不能去投胎,说自己欠他一句抱歉,欠玄宗一句抱歉。」

墨尘音略略掩眸「后来呢?」

孟婆忙着手上的活,腾出一只手来理了理额角垂下的发,说道「无论我怎么劝,他就是不听,说是活着的时候犯的错太多,到死了也没能说出一句抱歉,就是要在这等那蓝头发的道长,哦,是叫紫荆衣,不过他也管他叫尹秋君、柳飘絮,天天站在这桥边三个名儿换着叫,边叫边说对不起,他说,说不定他不知道他在这等他,就算他喝了汤,忘了自己是谁,听见了他喜欢的名字,说不准就能找过来。唉…怎么可能找的过来,都说了,那叫紫荆衣的道长投胎去了。」

墨尘音瞟了孟婆一眼,问道「那…那金发的道士最后怎么样了…」

孟婆添了些水到铜壶里,说道「还能怎么样,他不愿去投胎,说就在这等着,就是魂散了也要在这等。」说着用手指了指忘川河,又接着说「最后,他跳进了忘川,现在就在忘川河底,受罪去了,只求换得下一世有机会与那叫紫荆衣的道长相识,说句抱歉。」

 

墨尘音内心明了,过了半晌才吐出一句话,眼里透出的情绪看在孟婆眼里是说不出的复杂「……那两个道士……是吾之同修好友……」

孟婆用手中的绢扇轻拍了下脑袋,「我就说,你的气息和他们的那么像,原是出自同一宗门。」

墨尘音看着那不见底的忘川河,喃喃道「……金鎏影…紫荆衣…同修啊,好友啊,你们真是痴枉的深啊…吾与赭杉亦不曾怪过你们…愿你们来世不再背负背叛这不义之名……」

孟婆看着墨尘音,缓缓说道「道长可愿将这故事始末讲与我听?」

墨尘音回头看着孟婆,微微颔首,道「可。」将那久远前的故事娓娓道来。

 

那年的道魔大战,不知何时金鎏影对玄宗有了芥蒂,与紫荆衣二人背叛了玄宗,宗主战死,不得已将封云山与魔界一同封印,封云山封印前夕,赭杉军意外身中魔界军师伏婴师之咒术,导致身受咒术与魔气侵体之苦。 而自己一边抵御着魔兵的追杀,一边背着重伤又失了佩剑紫霞之涛的赭杉军边逃边战。

「尘音,将吾放下吧…吾中咒术,不日必将入魔,你快走。」

听得赭杉军这般说,墨尘音不由得怒从心起,吼道「墨尘音未曾放弃,吾更不准你放弃自己!」

青埂冷峰终年飘雪,墨尘音带着赭杉军逃进此处,将魔兵隔绝在外,以阵法隐匿行踪,百年来为赭杉压制魔气寻遍方法,直到赭杉得以控制魔气,并发现其佩剑紫霞之涛的线索。

 

孟婆看看墨尘音,又看看他的断臂,说道「你生前的那一战,肯定非常惨烈…现在你是鬼了,还疼吗。」

墨尘音笑笑,摇了摇头「不疼,吾的琴被吾毁了,吾的剑也断了,墨曲琴和墨曲剑,终是与吾一同落了黄泉。」

顿了顿,墨尘音又接着说「死前,吾没能见他取回道印,也没能再见他最后一面。虽说黄泉不知生人泪,暮雨潇潇惆怅归,但吾只知道,他一定很伤心。」

孟婆摇摇头,这人世离别苦总是无奈。

 

墨尘音把拂尘从肩上抽下来,甩了甩,继续看着那忘川水,只说「吾只想在这再多看看。」

孟婆说「你看这奈何桥,看这忘川水,不去三生石,不上望乡台,可是要再看些什么?」

 

墨尘音没有回头,只是语调里却是带了些凄凉和落寞。

 

「看天,看地,看封云山,看青埂冷峰,看他,看我…」

 

「…唉」孟婆一声叹,把手里盛好了的茶汤放了回去,说道「这一世,已经结束了,道长若是实在放不下,便上那望乡台好好看看罢,若是带了执念,久久徘徊不肯离去,可不是好事。」

 

墨尘音还是盯着那忘川水,微微抬了头,说道「全都在吾心里,吾在心里看。」

孟婆将那茶汤重新热着,一手里拿着绢扇,对着那星子似的火苗轻轻扇着,说道「你这道长,这又是何苦。」

 

墨尘音回头看了孟婆一眼,又转过去看那忘川水,笑着说「若是真切的看在眼里了,吾怕舍不得。」

 

 

孟婆听那一言一语,更是一声声滴人心碎,说道「难道你要效仿那金道长,跑到那忘川底下去?先不说你去不去,投不投胎,你在这里倘若日子到了,魂体可就没了,魂体没了,就什么都没有了,不管你是舍得还是舍不得,都成一抹轻烟,散了,没了。留着你的魂,或许下一世,也或许再下一世,你的舍得舍不得,或许还有与你重逢的机会。」

 

墨尘音手上端了孟婆递过来的茶汤,说道「多谢你,吾在这再看一会,便上路了。」

「还是有想见的人吗?」孟婆说道

墨尘音摇摇头,又冲那忘川水看了好一会,说道「不,吾不希望在这看到他,吾希望他好好活着。」

说罢将那孟婆汤一饮而尽,孟婆接过茶碗,对他说「待过了这座桥,这一世的种种你便都不再记得了,愿你与你的有缘人能够来世再叙。」

墨尘音又回头看了看来时的路,看了看忘川水,对孟婆说道「待来世寿终,吾再来此地与姑娘分享人间趣事,墨尘音先走一步。」

 

踏上奈何桥,每走一步,墨尘音就觉得自己的记忆少了一分,越走,就越觉得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,最后连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了,墨尘音笑了,继续往桥对岸走着,边走边唱:

 

奈何桥上道奈何,是非不渡忘川河。

三生石前无对错,望乡台旁会孟婆。

 

 

又过了些时日,孟婆看见一个穿着红色道袍的道士走了过来,一头赭红色的发没了发冠披散在身上,胸口上被开了一个大洞,孟婆递了碗茶汤给他,说道「你也是个道士?喝了孟婆这碗汤,就过桥投胎去罢。」

身着红色道袍的道士接过碗,却说「靖江古卷有云‘阴司有座孟婆庄,绝色女子卖茶汤。来人吃得汤和水,三十五天不清爽。’却是真实了八九分。」

这时孟婆呵呵笑了,说「前些日子有个道长,跟你说的话是一样的,他在这看这忘川水看了许久,这才喝了汤,过桥去了。」

红衣道长闻言震了一下,说道「敢问姑娘,他可有留下名姓。」

孟婆笑了笑说,「他是个有很意思的道士,他说他叫墨尘音,如果快的话,现在应该已经在轮回井边了,待鬼差叫到他,他便入轮回了。」

 

赭杉军想起当初墨尘音死的时候,他见到的只有毁掉的墨曲琴的碎片,断掉的墨曲剑,他似是可以将墨尘音最后一战时的情景再现,不停的在眼前轮番上演。

 

「道顺天运而成,是不变之理,魔爪乱世,不过道之常变一环。墨尘音今日,便以墨曲证明道终之道!」

「吾死,也不准任何魔人踏入!」

 

他背着墨尘音走在回到青埂冷峰的路上,飘雪覆盖了背上的墨尘音,「墨尘音,青埂冷峰到了,你会感觉到冷吗?」

 

孟婆摆了摆手,打断了赭杉军的回忆,对他说道「…唉…看来你就是那墨道长不想见的人啊,你怎的来的这样快?」

赭杉军闻言重复道「不想见?」

孟婆看他一脸疑惑,对他说道「是啊,他临走时说,不想在这里看到你,他希望你好好活着,谁成想,你竟也这么快就来了。」

赭杉军两眼盯着那孟婆汤,一只手里捏着一个残破的蓝色小面人,低声说「你叫吾不能放弃自己,为何你要先放弃你自己,九峦峰一役吾救之不及,黄泉路上,吾也无缘与你见得一面吗…」

孟婆将掉下来的碎发掩回耳后,对他说「道长莫要太执着,喝了汤过了这桥,到了下一世,只要有缘,还有再见的机会。」

赭杉看了看孟婆,说道「既然他先一步走了,吾去追他便是,赭杉军这就喝了这汤,多谢姑娘。」

 

赭杉军知道,只要喝了孟婆汤,过了奈何桥,便什么都不记得了,他边走边念着墨尘音的名字,到后面,连这名字也记不住了,只记得有一个人最爱弹唱的琴曲,他边走,边唱着这琴曲:

 

平沙水云,似轻烟惨澹斜曛。秋戽冬临,芦花乱纷纷,孤雁离群。

 

飞落江东,近西洲蓼花正红。问取恁孤鸿,寄音书,可也千时能通。那时节,与他相会书中。

 

烟水蒙蒙,一天潇洒西风。游子飘蓬,瘦减好形容。听疏钟也听疏钟,咽寒蛩,铁马风,扰得人心忡意忡耳边忡。奈何奈何也,目断飞鸿。忆云山,阴隔千里,寄音书,却也难通。

 

轮回井边,墨尘音早已不记得自己是谁,只听得那远远而来的琴曲,倒是勾起了心里说不出的念想,低头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身上摸出来的红色的面人,离了那入轮回的队伍,站在桥边,听着那还在桥上的曲子,不经意间竟也脱口而出的唱了出来:

 

音信难通,音信也难通。远隔湘江,怅秋容枫叶红。送舟风,浪迹萍踪,人未逢。怕看那云重,说什么归鸿。相逢梦中,相思无穷。到如今,泪洒寒江西风。

 

赭杉军在桥上听着对面有人接着唱自己的曲,手上抓着的面人也亦想不起这到底是做什么来的,只跟了对面那人接着唱:

 

戴月也披星,南往悲鸣。千万里衡阳,衔芦花,宿柳岸,异国飘零。向蒹葭水汀,汉孤伶。饮也啄也呵,前生定,望寒北,又各一方泪淋。

 

冒云衡云,排空阵纷纷。忆别时,见花飞暮春。到如今,雨雪音信无凭,有恨难伸。

 

落平沙水云。

 

 

只道是:更是离离几行情人泪,怎堪却是相思相知未相许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看那西山为水水为尘,念念思思,亦不是人间离别苦离人。

 

 

孟婆在桥头,听着这二人对唱的琴曲,微微一笑,自顾自的唱着:

 

一条魂,引得相思未知不相许。两条魂,引来入骨相思红豆安。

梅香雪,引得一生一世一双人。魂引香,引来三生三世桃花障。

 

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————G/2014.8.21

 

 

 

 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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